原文標題 | 商場洗頭店,成了打工人的“鐘點房”?
作者 | 林 蕩
編輯 | 杜都督
自古以來,“怎么吃飯”和“怎么睡覺”,是白領每天要面對的生存命題。
俗話說,中午不睡,下午崩潰。
一線打工人,經歷了一早上早會的洗禮,亟待尋找一種靈魂安樂窩,能讓人回回血。
這種時候的他們,常常漂浮著一種“午休幽魂”。
雖然陽光明媚,仍然能看到他們半瞇著眼睛,拖著沉重的步子挪動,又不小心消失在樓宇之間。
別擔心,他們只是在尋找午休的最佳棲息地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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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前,承擔這種作用的是辦公室的小桌子、隱蔽處的小躺椅;
然而最近,編輯部的老k告訴我,他找到了一個午休好地方:
洗頭店。
“進去之前還是個黑眼圈打工人,我出來就是一個攥著拳頭再戰500年的乙方斗士。”
當我用眼光狐疑地審視他時,他非常篤定地說:
現在的洗頭房,已經是打工人的綠色安全屋了。
01
白領開始花錢買覺睡了
很多人對洗頭房的想象,還是縣城老家式的。
雜亂的街角、猛然出現的閉塞小屋子、一個招呼你進來坐坐的熱情大姨,以及聊天洗頭一條龍的熱情服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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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的洗頭房,早就next level了。
裝修成暗黑系、國風系、榻榻米系、一進門就自動播放輕音樂的洗頭店,已經被白領爆改成了快樂老家。
沒有任何桃色和曖昧的感覺,但是只要去洗頭店洗過一次的人,都會被這種peace氛圍感折服:
一旦邁入帶有“spa、頭療、禪道”字眼廣告牌坊的店門,就像進入了360 度靜音的都市結界。
人入睡一共要幾步?
如果在晚上,那需要上床、玩手機、上廁所、喝水、靜音耳塞、眼罩、洗手、閉眼、睜眼、再閉眼等若干步;
如果在洗頭店,只需要三步。
第一步,伴隨著師傅輕聲細語問好、輕音樂、流水聲,落座在躺椅上;
第二步,躺平戴上遮光眼罩,聞嗅著精油香薰的味道;
第三步,感受頭療師傅手拿按摩寬齒梳,在頭皮上輕微剮蹭,透過骨頭傳導進耳朵的聲音,引著你去見古希臘掌管睡眠的神。
“不可能不困,但絕對不是我想睡,是它真的令人不得不困。”
當第一縷水流浸潤頭發絲,仿佛已經有靈魂提取器,開始洗滌著被工作污染的身軀。
當天靈蓋帶著輕微的酥酥麻麻感覺時,澆淋泡頭的已經輕柔落了下來。
你只能不知不覺間失去了意識,直到到整個人被鬧鐘吵醒。
因此,有個問題一直困擾著白領: “為什么在洗發店的椅子上容易困?”
這個問題沒人能解答,因為第一批洗發的人,都順勢而為了:
“既然容易困,那洗發店為什么不能是我的午休店呢?”
洗頭店的椅子,或許對睡一大覺來說差點意思,但是對睡一午覺來說,絕了。
進入洗頭店之前,或許還是渾身班味、奄奄一息、不得動彈的寫字樓牛馬,一旦躺在洗頭店的椅子上,那已經不一般了。
穿著工作服的姐姐姨姨,會給你提供一種 “躺平不動就能享受被安排”的人生——雖然只有幾十分鐘。
如果睡醒了還沒吃完小點心,你還可以吃不完兜著走,連午餐也省了。
這些商業區里的洗頭房,離馬爾代夫太近,離工作太遠。
開在各大商場寫字樓附近的洗頭店,吃準了白領的需求,一位難求,工作日比周末人還多。
老k說,每次加完大班頭昏腦漲,都會第二天午休時去洗頭房,給精神來個大治療。
溫柔姐姐的手在頭上抓來抓去,薰衣草的香熏味讓人聞之欲醉,一不留神就昏昏沉沉睡著了。
“我就喜歡去頭療理發店睡覺,裹著一層布,像木乃伊那樣又暖和又有安全感, 最重要的是不趴在工位上,才睡得踏實。”
“偶爾也有打工作電話的人,但是大多數人都會按掉手機、安靜躺一會,因為你來都來了,就是為了把自己和工作做切割——
不然和你在辦公室廁所洗頭有什么區別?!”
就算一次消費過百,那也是值得的,因為它買的不是服務,“是一次放松、一次休閑、一場好夢”。
洗頭是有價的,這背后的refresh的感受是無價的。一旦你走向理發店午休,那就是向工作宣布離婚:
此刻,我已經是一個完整的個體,而不是依附在工作上的人。
一身班味的白領去洗頭房,相當于在共享充電站充電。能午休的洗頭店,約等于年輕人的回復血條勝地了。
都說如今的洗頭房跟以前的頭療店相比,從專攻頭皮問題生發養發,進化到了專攻靈魂深處,主打一個抽離。
但是很少人能感受到,大家也不懂。
“只要中午就能把我從寫字樓里的工位上吸走,從味、嗅、聽、視、觸激活褪黑素,我就滿意了。”
有的時候就算不能睡著,也至少達到了午【休】的目的:
“有點像小學時候吃完午飯、回家午休的感覺,雖然不一定能睡著,但感覺下午兩點的我,已經不是中午12點的我了。”
更何況,在這個講求代碼外包給chatgpt、炒菜外包給鄰居阿姨、醫院排隊外包給黃牛的年代,洗頭外包,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。
有人睡前洗頭睡不著,早上洗頭太著急。忙得腳打后腦勺,端久了吹風機不僅手酸,一個流程下來也要一個小時;
有人花點小錢,頭發干凈心情舒爽還能淺淺眠一眠,誰說不是一種帕累托最優呢?
一個服務周期50分鐘一到,再把打工人吐出去,堪稱職場還魂丹。
從店里出來,就變成了新造的人,端杯皮爺咖啡,隨便逛著走回工位,連下午上班都更有奔頭了。
02
午休獵人,四處出擊
很多人不敢說,作為一天最重要的時刻,午休決定了你是什么樣的人。
在辦公室趴睡,和在行軍床上窩睡,都屬于懶人睡法,因為現代人主打一個“抽離感”。
最好不要在工位,最好別出現在公司,如果能不拿手機, 那就更美滿了。
第一批有午休執念的白領,已經化身“午睡獵人”,爭取尋找各種能在中午睡個好覺的契機。
不怕隨時隨地上演職場求生,把身軀塞滿了任何一個空余角落,就怕這么大的城市,容不下一具想要午睡的靈魂。
午睡獵人第一站,是商場按摩椅,一個小時三十塊錢,就能得到十年推拿老師傅,從后脖頸沿著背部大腿一路攆到腳底板的按摩奇效。
“午休點一到,第一時間沖向心儀位置,直接躺倒,掃個30塊錢就是美美開搖。”
一張口罩遮住臉和面對陌生人睡覺的羞恥,一副耳機隔絕整個世界的喧囂。
“最開始我還很羞澀,但直到某個通宵后的在按摩椅上躺著昏昏欲睡了一中午,這里就變成了我的快樂老家:管他臉皮厚不厚呢,我睡爽了再說!”
更體面、預算更高的午休獵人,中午下班直奔按摩店。
要兩杯免費的茶水,吃兩口黃瓜小西紅柿墊吧墊吧,把電影調到畢贛頻道,就開始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。
隨著捏腳的阿姨“看來濕氣挺重”的評價,漸漸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。
第一次按摩總是不習慣的,但是只要去幾次就知道這里的好處了——
飯不用吃太飽,覺也不用睡太好,但是能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,讓腦子靜靜地和工作隔離一小時,就能起到一個加油站的作用了。
另外一些“資深午躺”北漂,已經把電影院爆改成午休床。
影廳里也暖和,小沙發也軟和。三面環黑,單面亮光,這跟家里客廳沙發有啥區別?
椅子已經被改成了適合躺的角度,還有一堆人安靜地陪著你,外加檢票人員時不時安靜觀摩 ,安全感倍增。
“最妙的是放上國外動作片,我睡得越發穩了,屏幕里他們生死急速,屏幕外我呼呼大覺。”
越是兵荒馬亂,越是情比金堅,人和電影院雙贏。
含蓄的人喜歡室內,而外放的午睡獵人已經開始尋找city sleep的可能性。
一些戶外愛好者崇尚天為床地為被,把大城市過成東方瑞士,時刻備好工具準備著安營扎寨。
戴上眼罩口罩小裝備,在公司樓下搭吊床,主張在最卷的地方180度展開,兩眼一閉,誰都不愛,這就是全世界最松弛的午休。
而上海“人體工學”草坪一年四季火到爆,里面是梯田一樣帶有階梯的草坪,非常符合躺椅的弧度。
人們把這里開發成躺平區,看書聽歌喝咖啡,行人的說話聲都成了助眠白噪音。
“一般4月份天氣最舒服的時候,你可以來回翻面曬太陽,去晚了還找不到合適的位置。”
還有人每當午休不知道去哪,就變成午睡版候鳥,按照手機地圖導航,夏天去綠地,冬天去商場,隨機大小休。
“在大城市就這點好,誰都不認識你,總能找到一個適合你放松的地方。”
如果說一線打工人的屬性是易破損的橡膠人。
午睡就像是一個強力補丁,哪里漏風補哪里。不管世界有多破破爛爛,也能靠小睡縫縫補補。
北漂多年,白領終于悟了:
“清醒的時光都老實交給了上班跟加班,只有睡著的時候,才真正屬于自己。”
03
睡不好的都市白領們
和“不知道怎么午睡”相比,另一部分人最大問題是,沒有睡覺的條件。
編輯杜都督告訴我,她“大學畢業生”進化到“職場人”第一步,就是進化掉午睡。
遙想當年,她畢業進入第一家公司的第一天,午飯后,一邊因為暈碳打盹、一邊準備展開小毯子想休息時。
她的leader悄悄走過,往她腦門上釘下一句話:
“還想著午睡呢?你還以為自己是大學生?”
一語驚醒真·夢中人,于是杜都督被迫打開電腦、開始新一輪的打工。
從此,“午睡自由”成了一道清澈愚蠢和打工牛馬之間的鴻溝。
“之后午覺就不僅代表著午覺了,它象征著我向工作獻上了我的靈魂,從此我就是一個需要交換自由、獲取資源的螺絲釘了。”
而一個城市有沒有午休傳統,似乎是一種城市氣質之類的東西。
在全國午休比賽中,一線城市北京上海基本拿倒數第一。
零點研究顯示,上海人均午睡時間長達51分鐘,北京為50.6分鐘,均未超過1小時,這些打工人中有41.15%,午休時選擇在辦公桌上趴著睡。
另一些城市的空氣,仿佛被下了蒙汗藥,生活在那里像某種規則小說——
請不要在12:00-15:00給海南人打電話,不然他們很可能因為起床氣語音霸凌你。
每到中午,海南的小區都會安靜下來,連蟲子的聲音都小了很多,假裝自己并不存在。
請不要吵醒午睡中的山西小學生,一年級小朋友的午睡是家庭作業,老師給發專門的午睡本,睡醒了家長簽字,不睡覺的壞學生要被叫家長。
如果說前者因為靠近赤道日照長天氣太熱,后者純純是因為中午愛吃米面等精細碳水暈碳了。那里似乎有一個“睡眠結界”。
而很多從北京搬到深圳的打工人,最大的感受就是:“北京和深圳的區別,就是北京沒有午睡傳統。”
中午的一個半小時,默認這里是可以休息的,很多人是有小行軍床的,那段時間是沒有人說話的。
跟南方吃糯米燒麥北方吃肉燒麥一樣,是否按照固定作息午休,是隱約判斷打工人ip的有力證明。
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,比起“中午不睡、下午崩潰”,很多人的另一個問題是“白天不能睡,晚上不能睡”。
“雖然每到下午都會下定決心,說今晚一定早點睡覺,晚上回家后還是會洗臉刷牙后刷手機到后半夜,繼續熬夜到凌晨。”
甚至有人暴力建立起了自律早睡系統,他們統統計劃著早起打八段錦,睡前關燈記得做 10 分鐘冥想——就為了一個良好的睡眠。
但是因為無法抵抗電視劇、小說、短視頻的誘惑,摸到手機就停不下來。
“白天上了一天班,所有時間都給了工作,晚上本來想學英語、健身、看書,結果稀里糊涂就到凌晨三點了。”
晚上不睡覺的時間,和中午睡覺的時間,才真正屬于自己。
號稱睡不夠的白領們,走進工位是一條進化掉睡眠的好漢,離開辦公桌就是一個睡不醒的不倒翁。
畢竟,清醒與沉醉之間的彈性,才是真正的生活啊。
本文轉載自 【鳳凰WEEKLY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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